約伯記第八章
比勒達
請你查問前代(八1-22)
在狄更斯的小說《旦彼與兒子》(Dombey and Son)裏面,說到一位菲德先生,指『他像手搖風琴的一種人,經常來來去去奏那幾首曲調,毫無變化。』那三個朋友從這時起,正當他們和他們面前那個受苦者之間的裂縫愈來愈闊之際,幾乎符合這種情況。但在比勒達來說就尤其恰當,他在這裏被引進來,對約伯的咒萡,作了十分戲劇性的襯托。再沒有比這兩個人更加不同了。作者彷彿知道他的讀者會因約伯在第七章的大膽無禮而萬分震驚,遂決定立即對抗那些咒萡,而且用它最倔強又最不妥協的話,以一直感動他的正統信仰作這樣厲害的抗議。我確信他要讀者們因比勒達的無情(正如這卷書通常美妙地表達的)而震驚,正如他們因約伯那些無禮的問題而震驚一樣。
(一)
比勒達的第一首曲調是最簡單的曲調,按定義上帝是不會做錯的。他的第二首也同樣簡單:上帝賞善罰惡。但在他的演唱曲目中沒有關於不該受苦之問題的曲調。在他看來,那是根本不存在的,在上帝的世界中那更大的邪惡和悲劇的問題也成為不存在的。每一代那些多麼使人感到混亂和悲哀的大災禍,和在我寫這些話時,每日在電視上所看到的埃塞俄比亞饑餓兒童頭臚萎縮、肚腹腫脹的慘狀,這一切絕不會令這個半盲的教條主義者皺上半條眉毛。
在比勒達對他熟悉的人類宣判刑罰以前,對現實作的唯一讓步是對時間尺度的看法:有時會延遲授予適當的獎賞。在此他給約伯找到一個出口。他對約伯憤慨地向天發出那些問題的含意,感到非常氣惱(稱那些問題為『狂風』,他的意思大概不只指它們乃空洞浮誇之詞,而且對那些古老且為人珍愛的信仰加以毀滅性的威脅),而且深受誘使要為此把約伯列為惡人。然而假如他確實是清潔而且正直,正如他從前的生活所顯示的,又假如他立即終止他對天道瘋狂的攻擊,轉而向上帝謙卑的懇求的話,那麼,對於約伯來說就可能仍然有希望。他的兒女已經死了,所以他們必定是犯了罪,不可能有別的解釋;因為上帝對祂的仇敵是公正的。但約伯仍然存活,而且還沒有受苦到那種情形。上帝可能仍然要判定他從前的良善強過他現在的背叛,若是央求得夠適當的話,上帝甚至可能引進所期望的祝福日子;因為祂對屬祂的人也是仁慈的哩!
(二)
把比勒達勉強的承認(在『假如』的子句內,6節上),與以利法熱切承認約伯遭災病前的模範品德相對照,是有啟發性的。注意比勒達怎樣直指約伯的兒女早死乃因他們的罪,也是有啟發性的。他作出非常無人性的錯誤判斷而無良心不安,那種判斷,是我們的主在西羅亞樓事件(路十三4)和那生來瞎眼的男孩那件事上,毫不含混地譴責的(約九2-3)。最後,留意比勒達怎樣避免提出約伯乃受上帝試驗或被上帝懲治的可能性,和包含在那個民間故事中無辜受苦問題的答案,以及用以利法在第五章末了的言論自娛,也是有益的。比勒達十分願意他所指的那一類惡人被剪除淨盡。在他看來,正如在箴言書裏面一樣,人類分為兩種人:智慧人和愚昧人,或──同一回事──義人和惡人。而且教義指定他們的命運應與他們所作的相稱。例外的情況間或發生──惡人昌盛,義人受苦──而且這些令他煩惱;不過他樂於把這些交給上帝──一位暫緩定意執行其法規的上帝。若問為甚麼祂容許這些例外,這舉動在比勒達看來是不敬虔的;在他看來,慣常模式獲得保持就足夠了。
簡言之,這是傳統的兩條道路的教理,在詩篇第一篇有十分簡明的陳述,現在比勒達宣布(8-10節)這是一般公認的智慧的總和。他斷言,比起固執地像約伯依據我們自己短暫、孤立而又單一的經驗去爭論(或比如以利法所作的,就那件事談到獲賜私人異象的新真理),和依賴我們祖先歷代以來流傳給我們的教訓要好得多了。這世界上那些黃金年代的人物(在希伯來人的傳統中,像挪亞或亞伯拉罕這樣的族長)活得長久而又豐盛,他們已苦心摸索出人類行為的原則。其餘通情達理之人,在這較微不足道的世代不多的歲月裏獲派定要做的,便是聆聽並默想古時的智慧,且使那智慧成為他們自己的。
比勒達在他那冗長的總結中稍微改變了方針,不過實際上他只是重申他的基本立場。他首先描述(11-19節)所有忘記上帝的人充沛的活力會突然消失。他們像埃及的蒲草,和生長於尼羅河沙洲的蘆荻(請參創四十一2),水多時便很茂盛,沒有水時便比任何其他青草都更快枯萎。支持他們的一線希望(他像約伯在七6,用同一的雙關語)便突然消失了。他們信賴的是蜘蛛網(希伯來文是房屋),因此他們依靠他們自己的房屋時,房屋也會倒塌。他們是深深扎根於石堆的堅柶植物,但園丁把它拔出來時,它便在路上腐朽,並被別的植物取代了。他們『喜樂』的方式便是這樣。
但上帝不會這樣丟棄完全無可指摘的人(20節),在此我們注意到改變的出現。較早以前怨恨的語調沉默了,而那些條件亦消失了。現在假定約伯是無可指摘的,他在流淚(請比較詩一二六2),並在那些恨他的人挫敗他之後能期待喜笑。
(三)
對這一段以如此不客氣語調開始的言論來說,這個結語似乎頗為寬宏。但哪一部分給我們顯露出比勒達的真面目呢?我們考慮到他根本未說話以前,他自己已受到約伯那樣令他難受的譴責,比勒達在他最後那些話語中成功地使措辭變為溫柔,這可以說是他的光榮,他給予他的老朋友有復元的盼望。然而他開頭所用的那些強烈的、尖銳的而又無可避免的『假如』給我們留下惡劣的印象。以利法的言論中便沒有這樣的情形。而且比勒達對約伯不幸的家人卑鄙的裁判,充分表明他內心的真正狀況。我自己面對比勒達言論的印象是,他並非衷心相信約伯為善良的人,他差一點以反調作結,並在絕望中作最後的努力搭救他昔日的朋友,免得他沉淪。
絨手套裏隱藏凓一個心胸狹窄而固執的保守者的拳頭,他連一丁點兒異端的跡象也不能容忍。這一字在希臘原文的意思是『選擇』;換句話說,這是指一個人對宗教問題既有自己的見解,又像比勒達一樣,發現讓步幾乎是不可能的。我發現重要的一點是:他不像以利法,不論怎樣都不向約伯採取理智的行動,而堅持一種對正統信仰的詮釋,甚至比在這個民間故事所信奉的正統信仰更狹窄。在此已經這樣嚴格地劃上底線了,像約伯這樣一個受苦和埋怨的人,他會被擠進唯一的裂縫,這只是時間的問題。他意識到審判之斧已高高舉起,而且就要以最兇猛之勢落在他身上,這種做法在宗教團體中(就是在像比勒達一樣的人管理的宗教團體中),似乎是為那些背道的人所保留的。──《每日研經叢書》